分類:投稿 作者:佚名 來源:網絡整理 發(fā)布時間:2023-02-18
陳丹青《畫冊作為靜物》寫生展——一批因“無聊”產生的畫
星藝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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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覽時間:2016年3月26日-2016年5月7日
(周二至周日10:00-16:00)
展覽地點:中國油畫院陳列館1-10號廳
看見,是繪畫的開始,萬物“看見”而成為繪畫,經歷漫長的年代。初民早就見到山和水,六朝才出現(xiàn)“山水畫”,初民早就看到花與鳥,唐代才有“花鳥畫”。書籍雖然早已進入畫中,但只是畫中人的讀物與案頭陳設,到20世紀才被畫家重新“看見”,采為命題,此時,離雕版印刷的誕生已過了悠悠千年,印刷技術也從“刻印時代”進入“機械復制時代”——在機械復制時代,復制品(印刷物、照片、圖像、影視)本身就是現(xiàn)實,一切“現(xiàn)實”都可能,也可以成為畫家的素材和對象——陳丹青的繪畫,指向畫冊,畫冊使他“看見”了印刷品。1989年,他嘗試與里希特和薩利相似的行為,挪用圖像、并置圖像,1997年,他推進了自己與圖像的關系,直接寫生畫冊。起初他寫生西畫畫冊,進而寫生中國畫畫冊,包括書帖,在他的畫布上成為印刷品的經典,經典作品的印刷品,重又成為“繪畫”?!f羲
展覽交流會現(xiàn)場
陳丹青發(fā)言
馬奈《草地上的午餐》和畢加索這幅女子肖像先后相隔八十年。馬奈出道時,苦于巴黎人不接受,他要是看了畢加索這幅畫,不知能否接受。他不知道,就因為印象派鬧了一場,繪畫漸漸放肆、失控,走到畢加索那一步。而畢加索那一步,如今早就過時了。我喜歡過時的事物,我樂意我的畫一畫好,立即過時。
楊飛云發(fā)言
邰武旗發(fā)言
朱春林發(fā)言
石良發(fā)言
石磊發(fā)言
韋羲發(fā)言
馬可·坦希描繪米開朗基羅《最后的審判》被人抹去;杜尚給蒙娜麗莎涂上兩筆小胡子;畢加索晚年肆意解構委拉斯凱茲《宮娥》和馬奈《草地上的午餐》。不像以上作者選擇一兩位經典作為“對象”,陳丹青的畫冊寫生批量出現(xiàn)經典圖像,出現(xiàn)不同時代不同國家數十位大師的名作。但他不虛擬,不反諷,不改編。概括而言,他對前人作品的“策略”,是不作為?!f羲
尤勇發(fā)言
舞蹈家侯瑩發(fā)言
作為油畫家,陳丹青返顧巴洛克與十九世紀,他的觀看,卻不分古今,認同正在發(fā)生的事物,從中窺探時差的縫隙,出離此刻。作為批評家,他同時對架上繪畫、當代藝術與攝影發(fā)言,乃至介入文學。作為散文家,他自外于寫作圈。他從未加入任何群體,唯在錯位與時差、有我與無我之間,做旁觀式的介入,介入式的旁觀?!f羲
這是我辦過的最奢侈的展覽,也是最省力的展覽。武旗事先構想了空間裝置,擺放這些物事,等我來看,全都弄好了。我的畫多么單?。ㄙ嚠媰裕驗楫媰院軉伪。?,撐不起這般宏闊的空間,可是每個廳放了物件后,展覽變得可看,有了重量。感謝邰武旗和他團隊個個敬業(yè)的年輕人!
馬曉春 攝影作品《畫中畫中畫》
(《畫冊作為靜物》展廳內部)
如今彎下身子收拾畫冊,腰腿到底不如從前利索,索性攤一地。滿地畫冊書帖,很好看的。我早就想畫好多畫冊、好多書帖,可是畏難、懶惰、拖延。2014年畫了半年靜物,手熟了,膽大了,2015年初就拼了五塊畫布,試了一試。現(xiàn)在掛在這么大的空間,畫幅還是嫌小了。
西洋人喜歡畫殺頭。中國歷史砍了多少腦袋,沒一個畫出來,直到有了照片,我們這才看見義和團員凝著血污的首級,還是西洋人拍攝的。巴洛克繪畫有得是首級,裝在金盤子里,由個盛裝女子毫無表情地端著最便宜的畫冊印刷,像是端盤點心。意大利十七世紀女畫家阿特米西婭也畫殺頭,血噴出來,被殺的那位勇士怎么不犟開呢?畢加索討厭卡拉瓦喬,可是倫勃朗、拉圖爾、委拉斯凱茲,莫不受惠于卡拉瓦喬——有一天夜里他尾隨同行,趁其不備,出劍傷人,結果上了法庭,法官與證人喝問他,他居然當庭高談宗教見解,談他怎樣畫畫。
古代畫家沒見過自己的畫冊,更沒見過自己的畫印成無數局部。上世紀六十年代前,畫冊頁面大抵是刊印全畫,之后,版面設計漸漸切割局部,放大局部。八九十年代以來,電腦排版任意切割各種局部,漸成設計美學,新世紀,成泛濫之勢。本雅明要是活著,恐怕要趕緊補寫一書,題曰“數碼時代的藝術”。這本卡拉瓦喬大畫冊即是由局部畫面,貫穿全書。
人眼看人、看畫、看一切,是選擇性的,局部的,因而是放大的。科技實現(xiàn)了局部觀看,卡拉瓦喬們于是被瓦解了。如今,無數被放大的局部,正在持續(xù)改篡、褻瀆、抬舉、發(fā)現(xiàn),并刷新全部美術史。尼采說:一切重新估價。數碼科技說:一切重新觀看。
據說最好的中國春宮畫為法國收藏,又據說世界各國最好的春宮畫,為耶魯大學所藏。中國被洋人搶去的繪畫,供在各國美術館最便宜的畫冊印刷,還能見到,但不見一幅春宮,可見歐美也不便展示這類畫。
哈爾斯死于哈勒姆小城養(yǎng)老院,現(xiàn)辟為哈爾斯美術館。我去過三次,單為景仰哈爾斯盛年所畫的六大幅警察群像(大約等于我們的武警部隊吧),人物等身尺寸,渾身盔甲錦緞,座中杯盤閃爍,哈爾斯畫來有如刨瓜切菜。委拉斯凱茲的侏儒與教皇,是頭一次臨摹。最左端的《伊索》面部,怎么也弄不對,抹去三次重來,最后只得認輸。
這是我可紀念的一幅畫,為什么呢:這么小的腦袋,我選了小號筆湊近了畫,一湊近,反倒看不清。那時我已發(fā)現(xiàn)并承認眼睛老花了,配了花鏡,但不肯戴上,為了詳細描摹這位17世紀西班牙軍委主席的腦袋,不得已,戴上了,再湊近畫布一看,哎喲,清清楚楚,纖毫畢現(xiàn)!這是我戴著老花鏡畫出的第一幅畫,從此,花鏡再也摘不下來了。
陳丹青絕不是“古典”畫家,他也不介入“當代藝術”,對他而言,被當代或昧于當代,仍是焦慮的癥候。在古典與當代之間,在西方與中國之間,他為自己找到一個絕對孤立,但又貌似中立的位置,而這一位置,似乎有權使繪畫成為一種中介,藉此而超越非此即彼的處境。而現(xiàn)代繪畫的焦慮感,在他的畫冊寫生中實現(xiàn)為對焦慮的回應,乃至肯定。在這一回應與肯定中,繪畫的焦慮成為一種可欣賞可玩味的姿態(tài),并以追問的方式,引發(fā)追問?!f羲
這是我在紐約畫的最后一幅畫,畫在1999年十二月底。畫完了,我就交出曼哈頓41街第七大道的畫室鑰匙,收拾粗細,卷起鋪蓋,于2000年元月像個蒼蠅那樣飛回來,歸國定居了。
同樣尺寸的畫,掛在大空間,掛在小空間,效果不同。我喜歡油畫院這座展示空間,包括幾個小過道。歐洲美術館有許多小過道,不少可愛的畫,驚人的畫,就掛在小過道。小過道顯得次要、偶然、秘密,有點像在誰的家里,忽然遭遇好畫,心里一靜。當然,我指的不是掛在這里的兩幅畫。
所謂油畫,所謂油畫家,就是臟兮兮的調色板。小時候想做油畫家,實在是因為看到人家用著調色板,心里癢兮兮,非要弄一塊,顏料剛剛擠上去,就覺得已是油畫家。我在哪個特展上見過莫奈和梵高的調色板,年深日久,烏黑一團,比西墻掛著的兩塊還要小。奇怪的是,在委拉斯凱茲的巨大《宮娥》中,他手上捏著那么小的調色板,居然畫大畫。二十年前我在紐約畫材店買到這兩塊弧圓形調色板,意大利貨,擱到今天也沒用過:我學不會左手夾一塊調色板畫畫,而且瞧著光溜溜的木板,哪舍得往上擠顏料啊。
這個展覽的所有畫,都是看著畫冊畫的,只有配鏡框的這三幅,是2014年春隨楊飛云團隊去維也納藝術史博物館,看著委拉斯凱茲的真跡臨摹的,臨得很差。沒去過國外的朋友不可當真。我掛在這里湊數,僅只表明我愛委拉斯凱茲的方式,很沒出息,就是不斷臨摹他。
現(xiàn)代畫家的世紀性焦慮,是對繪畫處境的焦慮,當陳丹青“看見”并決定寫生畫冊,他成功“捕獲”了自己的題材,但不“強求”。無疑,這一選擇來自繪畫處境的深刻焦慮——相對于西方,這種焦慮在中國畫家這里具有更復雜的處境——但畫冊寫生使這種焦慮體現(xiàn)為不再焦慮。畫冊寫生給予他大幅度回向傳統(tǒng)、回向古代的準許,但這一準許不是美學的,而是私人的:陳丹青無意復古,而是假借畫冊,為繪畫營造一個可被繼續(xù)尊敬的理由,一個曖昧而體面的棲息之所。——韋羲
印象派最耐看最憨厚的兩位畫家,我以為是畢薩羅和塞尚。聰明的畫總不如憨厚的畫耐看。我寫生畢薩羅的畫冊,是羨慕他的憨厚,但我畫畫屬于聰明一路。這四幅小風景磨蹭了好幾天,實在憨不下去,只好罷休。
西安碑林的刻字,神乎其神,可是刻碑匠據說根本不識字。我“畫字”,也是一樣道理。我臨摹沈周,從不畫水墨畫;我喜歡畫書帖,從不練字。為什么我的字“寫”得很“像’書帖呢?因為我能畫人。隨便畫什么,我的快感,很幼稚,很低級,就是畫得像。
若以為陳丹青的山水畫與書帖系列回歸了中國傳統(tǒng),即便在淺表的層面,也是誤會。他還是“不作為”,只是在寫生,亦步亦趨,轉述原作,他描繪魏晉書法的手工感與氣質感,和他描繪巴洛克經典的手工感與氣質感,是同一件事。
但陳丹青的不作為,改變了經典的屬性。單一的經典,離開美術史,原作的語境近于失效。并置之間,不同的經典沉默而對話,語義曖昧而言之鑿鑿。所有寄身畫冊的經典具有印刷物的性格,邀請讀者假想繪畫的“零度”。——韋羲
洋畫畫面與中國畫畫面并置,既危險,又廉價,弄不好便如三流的插圖和廣告,但我還是試了一試。
每次去歐洲總會淘到幾個便宜的小鏡框。咱們偉大“中國油畫事業(yè)”越鋪越大,可是至今不會做鏡框,不會看鏡框。我淘來的這些玩意兒不是什么好東西,在古董鋪灰塵里躺著,給我撿回來。我不知道往里面放什么畫,反正我的畫都不配,寧可空懸著。我不知道為什么迷戀老鏡框,在歐洲,它們也過時了。弗洛倫薩還有幾個老作坊在做老樣式的鏡框,中間那枚尚未涂料鍍金的木坯框子,大約四百人民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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